回家
『大逃猜系列第五篇』
手枪都后坐力震得虎口生疼，Privat从未如此清楚到感觉到枪的重量。
这个动作在过去的日子里，他私下在脑子里重复了无数次，可是子弹真的射出枪管的那一刻，他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。
风吹过他的耳边，一直到他维持这这个姿势被Skipper扑倒在地，一梭子子弹扫过他的头顶，他才清醒过来。
Privat后背发凉，出了一身冷汗。
他杀人了。
“抱头张开嘴！身体不要贴到地面上！”
Skippee的声音混着枪响，刚刚一颗手榴弹爆炸在他们前面的战壕，一节手指溅到了他的脸上。他来不及发愣，又一颗手榴弹飞向他的身边，身体里只剩下本能服从着命令。
敌人开始了炮击。
炮弹飞来的那一瞬，他身边的少年被流弹击中了大腿，平摔地上，大概是吓傻了就这么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，一直到爆炸过去后那个少年才站起身正了正被爆炸镇歪的头盔，猛地喷出一口黑血。
“撤退！全体撤退！”
Privat抱着枪就开始往后跑，他已经来不及思考，因为他知道反映慢一秒想要活下来的希望就少一分——他的行为是对的，刚刚跑出去几百米，就听到后面血气方刚不服输和动作太慢的人多哀嚎。
机关枪。
士兵们就像麦田里的被车碾过的稻子，一排排到倒下。这让前面的士兵更加惊恐，甚至有人为了跑的更快丢下了手里的枪。Privat咬着牙看着身边的人不断倒下，而他只能拼命的跑，有许多人只是被打中了四肢站不起来，却被后面的人掀翻在地，活活踩死。
隐约的他好像看到了Skipper的身影，他向着那个方向跑去，却听到了散弹枪的声音——那不是Skippee会用的枪！正当他准备绕开那里，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小腿，他倒在地上看着那个拿着散弹枪的身影向他跑过来。
接着他眼前一黑，就什么都看不到了。
“他没救了，不要浪费药品和时间，让他自己做点喜欢的事挖个坑躺好吧。”
Privat隐隐约约听到Kowalski的声音，他拼命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军医的帐篷里。
“你醒了?”
Kowalski的蓝色手套上沾满了献血，他正用刀划开Privat的小腿，取出里面的子弹。
Privat只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痛，镊子在他的肉里翻滚，终于夹住了那颗弹头。Privat痛的没有力气叫喊，只能憋住气紧咬自己的手。
“忍着点，没麻药了。你还算好的，只打中了小腿，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。”
Privat点点头，眼看着酒精一点点将周围的血迹擦干净，扎上绷带。
“Kowa……”
“在这里要叫我医生。”Kowalski靠近Privat：“不要告诉别人我给你擦了酒精，现在酒精是稀罕物，只有有军衔的人才有资格擦。”
Privat点点头。
战场上的药品有多珍贵，Privat不是不知道，死于感染的人数从来不比死在枪子下肚人数少。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三个哥哥，他今天恐怕也回不到营地。
“行了，回去吧，我这还忙别占床位。”
Privat下了床，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，突然发现有一个少年在安静的看着夕阳出神。
晚霞深沉而浑厚，给予人们安宁，它火焰般燃烧着，一片片一簇簇，漫天的火红。
远处的山，层层叠叠，连绵起伏，一望无际，映照着那一片霞光，如同无尽的海洋。
Privat忽然想起战争来临前，自己的家。
“Skipper长官是你的哥哥吗?今天你倒在地上，长官简直不要命了的把你从死人堆里拖出来。”
那少年突然开口，晚霞映照在他的脸上如同给他披上一层金色的面纱。
Privat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，只能张张口，又尴尬的闭上。
“真好啊，我以前有个哥哥，但是去年死了。”
“节哀顺……”
“我想家了。”
Privat说到一半被打断，想必现在少年不想听到这些敷衍的话，可是除此之外他却被这压抑的氛围堵住了嘴。
“打完这场战争，我们一起回去。”
少年抬起头 缓缓的摇了摇，他的大腿上还在流血。那是流弹的的碎片，问题不大，只要拔出来就好了。
“不需要了。”
他突然猛烈的咳嗽两下，一大滩黑血落在地上。Privat慌张的抽扯过一把草叶想要帮他擦擦，他却摆摆手。
“最晚后天，我就可以回家了。”
少年闭上眼，倚在门框上，哼起了家乡的小调。
Privat独自躺在营帐里，Skipper说伤员们还在治疗，估计明天早上就全都能回到营帐里休息了。
夜里冷清，营帐里空旷，疲惫的Privat很快就睡着了。
山脚下的村庄安静祥和，这个时候爷爷们喜欢出来抽一袋烟，下下棋。女人们洗着衣服，男人则坐在一起扯皮。
他绕着村庄的边缘缓缓的走，他走的是那么慢，儿童的嬉闹声，男人的碰杯声，老人们抑扬顿挫的争论和女人八卦今天谁家的谁又干了什么坏事。慢的仿佛要把时间冻结在这一刻，仔细聆听树林里的鸟鸣，享受着温暖的晚风。
大片大片的火烧云飘过上空，风里带着刚刚洗过衣服的皂角的香味，村口卖麦芽糖的小贩将木棍插进糖罐里搅和几下，递给了孩子。
他看到那个白天坐在门口的少年脏兮兮，脸上身上都是泥巴，怀里抱着一个竹篮子，里面装满了后山红彤彤的浆果。少年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，赤脚踩过水坑，扑进一个胖女人怀里。
土屋里冒出缕缕的炊烟，飘散在空中。诱人的饭菜香从屋子里传来，一起传出来的还有小孩子们的笑声。
Privat停了下来，他好奇的往这家的门里张望，然而这味道实在是太香，让肚子不禁叫出了声音。
过了一会，屋子里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，那个胖女人笑呵呵的端着一个盘子出来，里面是几个刚出锅，热腾腾从白面馒头——Privat几乎能想象到他咬下去的那一口满满的面香。
“看你饿了吧，要不要一起吃点?”
他刚打算伸手去抓那馒头，少年却突然探出了头。
“你不能吃！这里是我家，不是你家！”
Privat愣住了，没错，这里不是他的村庄，那么这里是那呢?
胖女人吃惊的打量着他，然后把盘子默默收了回来，摸摸Privat的头。
“刚刚没有注意到，你不是这个村庄的人……年轻人，请快些回去吧，顺着西边的那条路，你不应该留在这里。”
Privat不明白她的意思，但是他隐隐约约的感到了不对。
“你的哥哥们还在等你！”少年身上脏兮兮，那双眼睛却分外的明亮：“谢谢你来送我！不过我已经到家啦！”
Privat突然感觉天旋地转，再抬头一看，哪有什么村庄分明就是一片废墟。
忽然天空变得如同白昼，一颗炮弹在他的头顶炸裂，他猛地惊醒。
后记
已经是中午了。
Privat的汗湿透了衣服，他环顾四周想要看看自己的战友们。
营帐里，他依旧是一个人。
没有人回来。